專題二:《儒林外史》諷刺藝術探究
1、對比的諷刺藝術;
對比是這部小說的為了突出諷刺效果常用到的手法。
如胡屠戶對范進中舉前后截然不同的兩種態(tài)度的對比。中舉前稱他為“現(xiàn)世寶”、“癩蛤蟆”。中舉后稱他為“賢婿老爺”、“天上的文曲星”;對他外貌的描述也不同,中舉前說他“尖嘴猴腮,不三不四”,中舉后夸他“才學高,品貌好”;兩次的賀禮也不同,中舉前是“一副大腸和一瓶酒”,中舉后是“七八斤肉,四五千錢”;離開范進家的動作神態(tài)也不同,中舉前離開時是“橫批了衣裳,腆著肚子去了”,中舉后離開時是“千恩萬謝,低著頭,笑咪咪地去了”。
通過對比,使他的前倨后恭、嫌貧愛富、趨炎附勢、庸俗自私的典型市儈形象躍然紙上。還有對眾鄉(xiāng)鄰的對比:范進中舉前對范家揭不開鍋,在死亡線上掙扎而不聞不問,范進中舉后趕緊送酒送肉,搬桌拿椅。作者對他們嫌貧愛富的心態(tài),進行了強烈的諷刺。對比之中寫出人性淡薄和世態(tài)炎涼,極富諷刺意味。
除了同一個人物的前后對比,作為一部諷刺小說,《儒林外史》還塑造了一批體現(xiàn)作者理想的正面人物與體現(xiàn)社會腐敗的反面人物進行對比。
正面人物有王冕、杜少卿、虞育德、莊紹光、遲衡山等,反面人物如前面提到的胡屠夫以及眾多貪污腐敗的官僚們。這一鮮明的美丑對比,大大地增強了小說的諷刺效果,越是正面人物就越顯出反面人物的丑陋,以美烘托出丑的極致。
2、夸張的諷刺藝術;
在小說中,吳敬梓對人物最富于特征的細節(jié)加以適當?shù)目鋸垼阎攸c集中在人的性格中最顯目的特征上,再放大給人看,這是勾畫諷刺人物的一個很出色的手法。即把否定的東西加以放大來產(chǎn)生極強的諷刺效果。
吳敬梓在真實的基礎上,透過夸張這個放大鏡,把生活的黑暗擴大化,把一件小事上升到人物的精神層面,反映出最深刻的內涵,讓諷刺顯得犀利而深刻。如人人皆知的范進中舉后因驚喜過渡而發(fā)瘋的這一幕,這種夸張的諷刺藝術可謂達到了極致。
當范進面對突如其來、從天而降的大喜時,他那顆因飽經(jīng)辛酸折磨而變得麻木的心靈,承受不住這強烈的刺激。于是,“看了一遍,又念一遍,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,笑了一聲,道:‘噫!好了!我中了!’說著,往后一跤跌倒,牙關咬緊,不省人事。老太太慌了,慌將幾口開水灌了過來。他爬將起來,又拍著手大笑道:‘噫!好了!我中了!’笑著,不由分說,就往門外飛跑。”
作者從范進幾十年的辛酸悲苦來寫這極度興奮的一瞬,把看似荒唐的現(xiàn)象表現(xiàn)得如此合乎生活的邏輯,將當時的讀書人熱衷“科舉”,一旦功名到手就如醉如癡,驚喜若狂,乃至發(fā)瘋這種社會現(xiàn)實加以夸張的描寫,從而達到了尖銳的諷刺效果。
第五回中,寫嚴監(jiān)生之死也是一個典型的例子。臨時了還不忘燈盞里點的兩莖燈草,唯恐費了油,直到趙氏挑掉一莖才斷氣。透過這樣的細節(jié)描寫,恰到好處的夸張,把嚴監(jiān)生那貪婪吝嗇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,活靈活現(xiàn)。
3、詼諧的諷刺與嚴肅的寫實。
小說在諷刺過程中,把詼諧的諷刺與嚴肅的寫實結合起來,挖掘現(xiàn)象產(chǎn)生的社會根源,從而在諷刺過程中起到對社會制度進行批判和反思的目的。正如魯迅先生所說:“它所寫的事情是公開的,也是常見的,平時是誰都不足為奇的,而且自然是誰都毫不注意的。不過事情在那時卻已經(jīng)是不合理,可笑可鄙,甚而至于可惡。但這么行下來,習慣了,雖也在大庭廣眾之間,誰也不覺得奇怪;現(xiàn)在經(jīng)它特別一提,就動人。”
吳敬梓以客觀的態(tài)度去處理事情,不以主觀偏見去遮蓋對象的豐富內容。整篇小說雖以描寫反面人物、揭露反面現(xiàn)象為目的,但并沒有因要顯露出描寫對象的戲劇性,而忽視人物的客觀真實性。在他筆下,諷刺對象并不是無惡不作的壞人,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著綜合因素的人物,恰恰是這樣,諷刺才更真實、深刻。
綜上所述,《儒林外史》的諷刺手法是多種多樣的,豐富多彩的。在喜劇的背后,作者把犀利的筆鋒伸進人物最深的精神層面中,從而揭露這些悲劇性的社會原因,啟發(fā)讀者,尤其是讀書人對人生價值、對生活、對社會的深刻思考。笑中帶淚,是這部小說諷刺藝術的精華所在。